道德玄经原旨 道德经原旨 老子原旨 玄经原旨

  《经》曰:上士闻道,勤而行之。中士闻道,若存若亡。下士闻道,大笑之。不笑,不足以为道。故建言有之,明道若昧,进道若退,夷道若颣。上德若谷,大白若辱,广德若不足,建德若偷,质真若渝。大方无隅,大器晚成,大音希声,大象无形。道隐无名。夫惟道,善贷且成。
  《原旨》曰:道有情有信,无为无形,可传不可受,可得不可见也。上士闻道,造其有情有信,而又达其无为无形,故勤而行之。中士闻道,虽造有情有信,而未达无为无形,故若存若亡。下士闻道,则二者俱惑,故大笑之。盖下士天资既浅,又为人欲所汨,天理未明,彼物之有形有为者,尚未之造,况道之无为无形者,岂易达哉。此下士之不容不笑也。不笑则不足以见吾道之大矣。建言,古有之言也。明道若昧,进道若退,夷道若颣,上德若谷,大白若辱,广德若不足,建德若偷,质真若渝。斯八者,言道之用。有若无也。大方无隅,方无隅,故大。大器晚成,器晚成,故大。大音希声,音希声,故大。大象无形、象无形,故大。斯四者,言道之体。一实若虚也。道隐无名,知而不言,能而不为也。夫惟道,善贷且成。惟善贷,故可传。惟且成,故可得。然则不可受不可见者,道非外物,故不可以手受而目见,惟在闻道勤行,求其在我者而得之心,当不待受而久将自见也。
  《经》曰: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万物负阴而抱阳,冲气以为和。人之所恶,惟孤、寡、不谷,而王公以为称。故物,或损之而益,益之而损。人之所教,亦我教之。强梁者不得其死,吾将以为教父。
  《原旨》曰:天地生物之心,无他,有塞吾体,帅吾性,冲和一气而已。彼造物者之生,生不穷合,此而何哉。冲和,中和也。道生一,无极而太极也。一生二,两仪生焉。二生三,三才立而万物生也。是谓三生万物。万物负阴而抱阳,冲气以为和。天阳地阴,二气交感,妙合而凝,一点中虚,乃成冲和。纯粹至精者,为人。杂橾不正者,为物。人物赋形,前俯复伛,负阴抱阳之象也。兼三才而两之者,在我矣。政中和,天地位,万物育,正斯道也。呜呼,惟天地,万物父母。惟人,万物之灵。直聪明作元后,元后作民父母。圣人,以父母天地赤子万民为心。嗟三代之季,各尚智力,争土害民,上失所爱,下民受虐,玄圣体天地生物之心,法造化冲和之德,尚柔弱,戒刚强,以教养天下,故引王公称孤、寡为喻曰:人之所恶,惟孤、寡、不谷,而王公以为称。则是尚柔弱,而反以孤、寡为我善也。况其下者,可以智力自尚,而不知刚强为戒乎。故物或损之而益,益之而损,或之者当天理未定之时,人欲方炽,惟知以智力自尚刚强为胜。柔者受损,刚者受益。及乎天理既定,则柔者益,刚者损矣。人之未闻道者,往往尚智力,骋刚强,又教人以刚强为善,亦犹我之尚中和,守柔弱,教人以柔弱· 为善也。圣愚之所见,不同天壤如此。然则强梁者,终不得其正死,是可戒也。吾将正为教父。见不贤而内自省,是亦教诲之而已。修身而不明此,则无以致吾身之中和。治国而不明此,则无以育天地间之万物。
  《经》曰:天下之至柔,驰骋天下之至坚。无有,入于无间。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。不言之教,无为之益,天下希及之。
  《原旨》曰:上章发明冲和之德,以戒强梁者不得其死。此章言至柔之理,以明驰骋天下之至坚。是皆天道自然之理。圣人表而出之,以戒天下,非托於空言者也。何以明之,观天运太虚,今古不息,孰使之然哉,铃有载而运之者矣。故曰:浮天载地者,气也,水也。气乃无形之水,水乃有形之气。水至柔而攻坚,强者莫之能胜。气至柔而驰骋,至坚者无以加焉。圣人言至柔而不言气,气其在矣。天以冲和至柔之气,行乎乾健至刚之体,是天下之至柔,驰骋天下之至坚也。无有,入於无间。无有,气也。气无质,故曰无有。无间,空虚也。观无有之气入於太虚空无之间,气无为而四时自行,四时不言而百物自生,益亦广矣。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。不言之教,无为之益,天下希及之。希及之云者,嗟叹之辞也。圣人体天道而处无为之事,行不言之教,以教天下。简易明白,宜可信也。何天下希有信及者乎。信既不及,其何以行之哉。圣人固无欲,人必已信之,心然而嗟叹之辞,有不容不发。此道惟老孔得之,而不得行於当世,故孔子亦有予欲无言之叹。又曰:如有用我者,五#其为东周乎。圣人之忧以天下,以道自任也。如此是,岂果欲无言哉。是岂不欲行於当世哉。必有不得已者,而已之者矣。
  《经》曰:名与身,孰亲。身与货,孰多。得与亡,孰病。是故甚爱,必大费。多藏,必厚亡。知足,不辱。知止,不殆。可以长久。
  《原旨》曰:养生全身,所以全吾天也。养生而不知全身,全身而不知全天,则是刍豢之养矣。物之具气体于天地间者,莫不有养焉。天之所与,一物一理,小大有分,修短有数,初不待求,而养者未尝不足。惟不待求,故未见求而得所养,不求不得所养。使求而得所养,不求不得所养,则是天将容私,欲人之路己。欲人之路己,则有情者长得所养而不死,无情者不得所养而几乎绝矣。是何足以言天之至公哉。惟不待求,故不可求。此其所以为天也。何独人而不知察妄,有求益所养之心乎。苟有求益所养之心,则名之食,货之黩,不亡於此,则亡於彼,反不得全其天之所与养,是可悲也。圣人悯其不悟而诲之,以名比身,二者孰亲。以身比货,二者孰多。以得比亡,二者孰病。所爱既甚,所费必大。所藏既多,所亡铃厚。惟知足而不甚爱,则不致辱之病。知止而不厚藏,则不致殆之病。然后可以尽吾养之善,而吾之天者全矣。是则可以长久也。为上而知此道,则不待下之求,而不废所与养。为下而知此道,则不敢上之求,而安吾所自养。不甚爱,不多藏,知止知足,各全所养,则家可长,国可久矣。
  《经》曰:大成若缺,其用不敝。大盈若冲,其用不穷。大直若屈,大巧若拙,大辩若讷。躁胜寒,静胜热,清静为天下正。
  《原旨》曰:谦之时义大矣哉。天道亏盈而益谦,故下济而光明。大成若缺,其用不敝也。地道变盈而流谦,故卑而上行。大盈若冲,其用不穷也。鬼神害盈而福谦,故尊而光。大直若屈也。人道恶盈而好谦,故卑而不可踰。大巧若拙也。君子以裒多益寡,称物平施。大辩若钠也。躁胜寒,地在山上也。静胜热,山在地下也。清静为天下正。谦亨君子有终万民服也。噫嘻,《易》、《老》之道,同出异名。《道德》演於坟、典,《易象》则於图书。一皆观天道以明人道者也。上章言名货以戒爱藏,言得亡以明止足,则裒益平施之义可见。下章言可歌不知足,欲得以戒罪祸,咎谦之义可见。或曰:胜,极也。躁极则寒,静极则热,此以气言也。或曰:躁能胜寒,静能胜热,此以理言也。谦其在矣。然则《谦》之六五曰:不富以其邻,利用侵伐。上六曰鸣谦,利用行师征邑国。而此下章曰:天下有道,却走马以粪。天下无道,戎马生於郊。则谦言侵伐行师,无乃不可乎。知卑而不可瑜,裒益平施则可也。若必至戎马生郊,谦何取焉。老圣之道,以柔胜刚,故与谦合。申韩不善学,流入刑名,为圣门万世罪人哀哉。
  《经》曰:天下有道,却走马以粪。天下无道,戎马生於郊。罪莫大於可欲,祸莫大於不知足,咎莫大於欲得。故知足之足,常足矣。
  《原旨》曰:古之有天下者,土地之广,人民之众,君寿之修短,唐虞而上,远不可稽。见之《禹贡》之辞,则知尧、舜之朝,东渐于海,西被于流沙,朔南暨,声教讫于四海。人民如其地。尧为天子,舜、禹、稷、契、咎繇为臣。荡荡乎民,无能名焉。形于击壤之歌,则知为有道之世也。尧未甚老,而逊之舜。舜遵尧之道,未甚老,而逊之禹。尧、舜,皆不失天下之尊荣,皆天寿百余龄,而子孙皆不失土地之封,不废烝尝之义。如二圣人者,可谓知足之足,常足矣。天下有道,却走马以粪。唐虞之盛可见。天下无道,戎马生於郊。夏商之衰可见。罪莫大於可欲,甚爱大费也。祸莫大於不知足,多藏厚亡也。咎莫大於欲得,我所欲得,人亦欲得,天下胡为不争,戎马胡为不生。如恶无道,以就有道,莫若不为夏商之衰,求为唐虞之盛,知足常足,将不失尧、舜之尊荣。然则天下有道云者,必得君如尧、舜,臣如咎、夔,民如唐虞之民,则比屋可封,人人皆知天下之重,而不以害其生。孰有可欲之罪,不知足之祸,欲得之咎者哉。
  《经》曰:不出户,知天下。不窥牖,见天道。其出弥远,其知弥少。是以圣人不行而知,不见而名,不为而成。
  《原旨》曰:不出户,知天下。为有道圣人言也。得不为尧让许由者言乎。不窥牖,见天道。由辞尧让曰:日月出矣,时雨降矣,爝火之光,灌溉之泽,不亦难且劳乎。由之不出箕山,所以知天下。既已治也,出弥远而知弥少,为不知足止者,道不行而知,由之所以不复代尧也。不见而名,吾将为名乎。吾将为宾乎。无为而成,吾无所用天下为。由不受尧让,是不出户而成万世之名,殆贤於尧矣。巢父之牛,不饮洗耳之水,是不窥牖而无是非之名,又贤於由矣。尧授舜,舜授禹。尧、舜有道有位之圣人,巢、由有道无位之圣人。如巢、由者,可谓无功名而功名,则是无为而成者也。庄子与惠子观鱼於濠上。庄子曰:绦鱼出游从容,是鱼乐也。惠子曰… 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。曰:吾知之濠上矣。濠梁之水深,网罟不到,鱼不待出濠梁。而知天下之水,不免有网罟之害,故乐其从容,而不出。鱼之不出濠梁,是巢、由之不出箕山也。噫,微后王无以见尧、舜之圣,微尧、舜无以见巢、由之高。
  《经》曰: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。损之容又损,以至於无为,无为而无不为。取天下,常以无事。及其有事,不足以取天下。
  《原旨》曰:为学曰益,众人之道也。为道曰损,圣人之道也。上知不能无人心,下愚不能无道心。若尧授舜曰:允执厥中,又何损焉。舜授禹加以人心、道心、危微之言,则损之所不免也。损之又损,以至於无为,无为而无不为。损之云者损去人欲也。又损云者人欲去得净尽也。人欲净尽,则无徇己之为。无徇己之为,则凡所为者皆天理之所当为,而不可不为也。如禹之治水,三过其门而不入,劳可见矣。而曰行其所无事,于以见禹之为,皆所当为而不可不为者也。取天下,常以无事。取之云者,非取天下之土地、子女也。非取天下之犬马、玉帛也。乐取诸人以为善也。无事云者,行其所无事也。惟能乐取诸人以为善,而行其所无事,则天下归之,犹水之就下也。及其有事,则不足以取天下。有事云者,谓人莫己若而欲强人之从己也。强人之从己,众人之道也。乌足以取天下哉。《书》曰: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,罔佛百姓以从己之欲。斯言得之矣。
  《经》曰:圣人无常心,以百姓心为心。善者吾善之,不善者吾亦善之,德善。信者吾信之,不信者吾亦信之,德信。圣人在天下惵惵,为天下浑其心。百姓皆注其耳目,圣人皆孩之。
  《原旨》曰:圣人应物不先物,故无常心。此承上章之旨状,其成德言道可常,心不可常。道常则所应皆理,心常则应不免欲,是未到圣人地也。圣人之心,太空无云,止水无波,鱼跃鸢飞,物无不应,故能民同胞物,吾与上下与天地同流,一以百姓之心为心。以百姓之心为心,则物无件者,应之以理而已。善者,吾应之以善,不善者,吾亦应之以善,德善。信者,吾应之以信,不信者,吾亦应之以信,德信。德无常师,主善为师,是以天下之善为善,人无有不善也。以天下之信为信,人无有不信也。圣人在天下惵惵,为天下浑其心。言有位之圣人,如帝尧之在宥天下也。舜告禹曰:稽于众,舍己从人,不虐无告,不废困穷,惟帝时克,则惵惵浑其心,於焉见矣。百姓皆注其耳目,天视民视,天听民听,德化流行,人心所归,圣人皆孩之。一以赤子而视之也。若夫啮缺之为人,可以为众父,而不可以为众父父者,则去帝尧之一问焉耳。
  《经》曰:出生入死,生之徒十有三,死之徒十有三。人之生,动之死地,亦十有三。夫何故,以其生生之厚。盖闻善摄生者,陆行不遇兕虎,入军不被甲兵。兕无所投其角,虎无所措其爪,兵无所容其刃。夫何故,以其无死地。
  《原旨》曰:品物之盈天地间,莫不有族有祖。族言其众,祖言其亲。天地万物之大连庐也。出生入死,生则有死,死则有生,天理之常,何容心焉。知吾之出者入者,未尝生,未尝死,则其生之徒者谁乎,死之徒者谁乎,之生之死者又其谁乎。生十有三,死十有三,之生之死十有三,是九也。彼何物者耶。道之为物十,三才各得其三,其一则太极之祖也。生之徒天三阳,轻清之气,日月星辰之徒也。死之徒地三阴,重浊之气,山川草木之徒也。之生之死人三元,冲和之气,精气神也。人之为人,莫不兼是三才者,而又抱太极之祖,乃有其生,孟轲所谓万物皆备於我者,人亦贵矣。既得其生,乃不自贵。养吾之祖而亲者,而乃动之死地,是可哀也。夫何故,以其忘吾之所自贵,反有过求外物,益其厚养之心,是之谓生生之厚,计亦左矣。一有心於此,则探虎穴,蹈白刃,不顾危亡,无不为已。盖闻善摄生者,陆行不遇兕虎,无探穴之心也。入军不被甲兵,无蹈刃之心也。兕何从而投其角,虎何从而措其爪,兵何从而容其刃。夫何故,以其吾无致死之地,物亦无伤焉。